678pp男版芈月传《张华传》94，网络首发，大槐树书屋独家连载，草稿版-大槐树书屋
男版芈月传《张华传》94，网络首发，大槐树书屋独家连载，草稿版-大槐树书屋
94
张华本来是要将司马炎打造成圣主明君的，因而这一禁婚之诏，让他既惊且怒，尤其是胡奋夫人商纣、夏桀地骂，更令他感觉事态严重，所以，他没等妻子从秋雁家回来，便急慌慌直接入宫面见司马炎。
由于司马炎经常与张华对弈，因而他任何时间都可出入皇宫。
张华气喘吁吁地到来皇宫的时候，天已大黑。司马炎正欲进膳，忽见张华到来，惊道：“哟胡芷欣！张爱卿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“刚回来，还没立住脚就来面圣。”张华道。
“羊叔子怎么样，他也好吗？”
“我俩一起回来的快青8cj。”
“你俩巡察了近一年，有什么想法？”
“关于军国之事羊将军自然会详细禀报，今天我匆匆而来是为别的事。”
“什么事呀？”
“关于禁婚诏的事。”
“呵呵，选嫔纳妃，这不是什么军国大事，用不着这么着急，还是说说伐吴……”司马炎笑道。
“不，这是大事，比军国大事还大。”
“朕说不是大事，就不是大事。你吃饭了没有？”
“我哪有心思吃饭呀。”
“没吃饭，那正好，朕马上就要用晚膳了，来，陪朕一起用膳吧许力桦。”司马炎对陪侍在旁的御膳房太监说，“赐宴。”于是太监在餐桌上加了一套餐具。
这时，忽听门外太监喊：“皇后、太子驾到。”
只见门帘一挑，皇后杨芷（皇后杨艳之妹，杨艳去年薨后，司马炎纳其妹杨芷为后）、太子司马衷、太子妃贾南风，此外还有一女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。
司马炎指着那女人怀中的婴儿道：“张爱卿，这就是朕的皇太孙，朕为这个孙子起名司马遹。”
张华道：“恭喜吾皇，贺喜吾皇，皇上有嗣，晋祚兴盛啊。”
张华偷眼看了看这皇室一家人，心不免凉了半截：这太子司马衷，身高体胖，活像一头笨熊。粗肥的身躯上架着一个扁平的小脑袋，嘴总是半张着，两眼直呆呆如死鱼一般，双目无神，面无表情，这是非常典型的弱智型身体特征。当初司马炎立他为太子，曾遭到很多人的反对，但皇后坚持“立嫡以长”，完全符合礼制，司马衷是长子，因而反对无效，于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智障储君就这样诞生了。再看这位太子妃贾南风，又黑又矮，一口黄板牙，两只三角眼，满脸横肉。即使在民间，贾南风也绝对算得上丑婆娘。她应该是从古至今最丑的嫔妃，而且没有之一。
司马炎之所以给太子娶了这么个老婆，完全是受了贾充一党的操控。
贾充依仗皇帝专宠巴德维疗法，谄媚惑主，结党营私，令任恺、和峤、傅玄、庾纯等刚直守正的大臣，对他十分不满，因而大家一起排挤他。泰始七年七月，因为氐羌反叛，司马炎很担忧边境安全。侍中任恺于是乘机推荐贾充出镇关中，皇上听从任恺建议，真的命贾充领军拒敌。（《晋书·武帝纪》：……秋七月癸酉，以车骑将军贾充为都督秦、凉二州诸军事。）
贾充知道自己被皇帝外放，是受了任恺等人的算计。他深恐一旦离京，大权旁落。作为中书监的同党荀勖也生怕贾充离去，自己势单力孤。于是给贾充出主意，说：“看来强婚霸爱，自上有令，您不走是不行的。目前唯一能够让您暂且留京的借口，就是让您的女儿跟太子订婚结婚。”贾充说：“你说得不无道理，但怎样才能让我女儿跟太子结婚呢？谁去做这个媒人呢？”
荀勖说：“一切包在我身上。”
荀勖先找到皇后杨艳，对杨艳说：“娘娘，太子忠厚质朴，这是一种美德，但将来太子是要做国君的，天子过于忠厚很可能被奸臣所欺。”
杨艳岂能不知自己儿子的缺陷，荀勖的话正戳到了她的痛处，于是说：“荀爱卿，你说那可怎么办呢？”
“必须为太子择一个聪明伶俐，智谋超群的太子妃，有一个这样的贤内助，才能威慑群臣，确保未来的皇帝不会遭欺。”
“荀卿言之极是马德瑞。哀家命你立即去物色这样一位德能兼具的太子妃。”
“不用物色，现成的就有。”
“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？”
“鲁郡公贾公闾之女贾南风便是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姑娘。”荀勖说，“太子若得配南风，另一个好处就是，贾公才智超群，功勋卓著，威望在众臣之上，对皇室忠心耿耿，将来太子登基，有这样一位国丈，能够震慑那些逆党奸臣。”
杨艳觉得荀勖说得太对了，于是同意了这门婚事。但当她见到未来的儿媳这副尊容时，不免犹豫了。荀勖看出了皇后的心思，于是说：“南风虽然相貌无奇，但太子最需要的是坚强有力的内助，而不是美女，美女天下有的是，将来还要不断选嫔纳妃，还愁没有美女侍寝吗？”
杨艳心想，是啊，将来儿子也会三宫六院的，选择贾南风只用其才，而不必贪其色。
有皇后杨艳坚持，荀勖、冯紞等人不断进言，司马炎也被说动迷情爱恋，同意了这桩婚事。
荀勖紧接着催促太子与贾南风成婚，对皇上和皇后说：“贾公不日就要起程西行，镇守西疆，边关万里，不知何日能回，战场凶险，吉凶未卜。贾公长女得配太子，乃天之大喜，贾公若亲睹太子与自己女儿大婚，即使一去不返，也可心满意足了。既然太子与贾氏婚姻已定，成婚是早晚的事，何不在贾公离京前将此事了却，也让贾公走得安心。”
荀勖一番言语说动皇上和皇后，立即着手太子大婚之事。当太子与贾南风完婚，时令已至冬季，大雪封路，贾充所部兵马无法行进，只得等待明春。贾充和荀勖利用这段时间上下运作，竟然将远镇边疆的苦差使推卸掉了。
司马炎对张华道：“茂先，看看我这孙子长得随谁？”
张华凑上前去，看了看，说：“长得很像太子殿下。”
司马衷说：“长得哪里像我，我看着倒很像我的父皇呢。”
贾南风道：“谢才人很会生呢。”
司马衷和贾南风的话令现场所有人都尴尬异常。
张华赶紧说：“孙子长得随爷爷也很正常嘛，确实，这孩子眉宇间有一股英武之气。”
人们之所以感到尴尬，不仅是因为司马衷的傻话，而且也因为贾南风那句醋意十足的话。
原来，这司马炎做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。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弱智，生怕不懂房事，所以在儿子婚前，派自己的才人谢玖去亲自教导。没想到这谢才人竟然很快有孕，并为司马衷生下儿子司马遹。贾南风作为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，对此非常恼怒，但暂时还敢怒不敢言。
司马炎对张华道：“茂先，入席吧。”
张华跪谢皇上赐宴，然后坐下，绰起筷子，象征性地吃了几口。
“这御膳的味道如何呀？”司马炎问。
“非常可口。”张华说，“但臣总感觉难以下咽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司马炎问。
“因为禁婚诏……”
“哦，君子吃不言睡不语，用膳用膳，有什么事以后再说。”司马炎给张华使了个眼色，张华知道司马炎不想当着皇后和太子、太子妃的面儿谈选秀的事，于是只得噤了声。
用过晚膳，张华道：“陛下，若龙体安泰，今晚与臣手谈一局如何呀。”
“好的，朕今天心情舒畅，就与爱卿挑灯手谈两局。”
张华随司马炎步入御书房——那是张华与司马炎后来经常下棋的场所。
司马炎坐在棋盘一侧，示意张华坐下。张华说：“臣可没心情下棋。陛下，臣冒昧晚上前来见驾，只是为禁婚诏……”
“坐下说，坐下说。”司马炎示意道。
“您说这不是军国大事，但臣以为此事并不比军国事小。”
“有这么严重吗？”司马炎问，“朕不过要选秀充实后宫，这种事哪个皇帝没做过？”
“选秀纳妃是皇帝的权利，但皇帝后宫也是有严格规定的。678pp《礼记》曰：古者天子后立六宫，三夫人、九嫔、二十七世妇、八十一御妻，后妃数量最多不超过一百二十一人。如果超过这个数就是越礼之举。”张华说，“按此规定，如今陛下后宫已满，不能再纳妃了。”
“《礼记》的规定朕必须遵守吗？”
“当然。《礼记》是规范所有人行为的准则，虽贵为天子不可僭越。”张华说，“故孔子曰：非礼勿视，非礼勿听，非礼勿言，非礼勿动。圣人所以重礼，因为礼就是规矩，世间没规矩不成方圆。您今天坏了这个规矩，明天臣子们就可以坏了别的规矩。一旦礼崩乐坏，天下丧乱矣。”
“我记得《孟子见梁惠王》中有这样的记载。（齐宣）王曰：‘寡人有疾，寡人好色。’孟子对曰：‘昔者大王好色，爱厥妃。当是时也，内无怨女，外无旷夫。王如好色，与百姓同之，于王何有？’（这段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：齐宣王说，他自己有一个毛病，那就是爱好女色。孟子回答说，爱好女色并非什么过错，以往周文王的祖父就很好色，十分宠爱其后妃。但他非常勤政，那个时候，男女都能适时婚配，内无大龄未嫁的怨女，外无大龄未婚的旷夫，老百姓都能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。你齐宣王在自己好色的同时，只要能够认真考虑并满足老百姓的色欲需要，又有谁会指责你呢？）
张华说：“是啊，孟子是这样说的。”
司马炎说：“可见，连圣人也不反对君王好色。只要勤于政务，使百姓幸福安宁，多纳几个嫔妃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齐宣王不过一个诸侯小王，好色尚不被圣人所讥。朕乃大晋天子，有德之君，多纳几个嫔妃更算不得什么恶德。”
张华没想到司马炎拿出这个故事为自己狡辩。他想了想，蒋申说：“您多纳几个嫔妃确实算不得什么恶德，但您下诏强令天下民女一年内不准出嫁就太过分了。它将给您招来多少怨恨，您可能想象不到杨小凌。我听到洛阳街上已经有许多人在议论纷纷了，他们说没想到仁德的皇帝会颁下这样的诏书。更有甚者，有人已经将您比之于夏桀和商纣了。”
司马炎听到这里，也有些忧虑，问：“是吗？”
“这种街谈巷议最能毁坏一个普通人的名节，也能毁坏一个帝王的权威，更能颠覆一个王朝。”张华说，“商纣时，人们在路上相见，虽不敢议论纣王的是非，但用眼神在交换着心中的仇恨。这种无言的反抗一旦爆发，便最终葬送了商朝和纣王的性命。”
司马炎知道张华是谙熟历史的，他的这番话令司马炎心中一惊。
张华说：“我知道，您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才颁下此诏。”
“确实有人对朕说，世界本无，人也是无中生有，百年后复归于无，既然一切都是虚空与虚无，何不趁着有知有觉享受世间的一切。”
“您就是被崇无论所害呀。如今有些人穷奢极欲，都是受些谬论的影响。”张华道。
“你认为世界本无是谬论？”司马炎道。
“世界本质是无还是有是个过于艰深的问题，我想尚无和崇有哪个正确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最终的答案，所以，我不认为崇无是谬论，而是说由崇无而导致的穷奢极欲的行为是谬论。既然相信人从无而来，终将复归于无，那就同样可以导出另一种观念：什么才是一个人能够长久留存于天地间的？什么才是最值得追求的？那就是美名。嵇康、阮籍都是玄学大师，是崇无论的开创者，但他们从没有贪图物质和肉欲的享乐。相反，嵇康、阮籍清高孤傲，悠游于山与水，寄情于诗与乐，他们享受的是高雅的艺术和高尚的德操所带来的心灵的快乐。所以他们留下的是美名，而相反，何晏、何曾等人留下的则是恶名。”
“嵇康、阮籍都是不世出的才子，岂是俗人能仿效得了的。”司马炎道。
“世间最不俗的是皇帝，皇帝乃是上天之子，受命于天，理应高洁俊雅，行为世范，言为世则。”
司马炎说：“事已至此，那便如何是好？朕将诏命收回来吗？禁婚令只禁一年，如今诏令已颁下九个月，禁令马上期满。此时废除诏令不仅于事无补，而且还会给朕带来一个朝令夕改的恶名。选秀停止吗？各地初选的秀女大多已会聚京城。如果此时宣布选秀终止，那将成为一个天大笑话，朕的威信何在？”
张华觉得此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确实不好收场。若真的废止诏令，终止选秀，还真的有损皇帝权威。
“你主意多，你说怎么办？”司马炎问。
张华想了想，说：“臣以为吴善柳，最好的办法是，您可以连施德政，以消弥禁婚令的恶劣影响，时间会让人渐渐忘却这件事。”
“好，你这个主意好，既不让朕丢面子，又能重新赢得人心，是个两全齐美之策。”
“但您应该记住，您的统一大业未竟，不应以小过而损大德。华夏一统之前，应该倍加谨慎才是。”
司马炎是个色欲极强的皇帝，他顶着巨大的压力，完成了此次选秀，并一次纳妃三千人。
他挑选嫔妃并不以美为标准，而是每种形象的女人都要挑一个。既有高的也有矮的，既有胖的，也有瘦的，既有白的也有黑的，既有相貌平平但文采飞扬的女诗人左芬，又有美貌绝伦的庄琀，既有温柔的王媛姬，又有暴烈的胡芳。
备选者都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儿，遴选那天，她们一个个惊恐怯懦，不敢出声。但唯有胡芳，在她得知被选中后，当庭号哭不止。太监们制止她说：“陛下听到哭声不吉利，更对你没好处。”胡芳说：“姑奶奶死都不怕，还怕他妈的什么陛下吗！”
司马炎听后不仅不生气，而且内心大爽，像当年其父司马昭听到刘薇的骂声一样，骂声反倒撩拨起了他的征服欲，因而当场被选为嫔。后来，在数千佳丽的后宫，唯胡芳独得司马炎多次临幸，并越级册封胡芳为贵嫔徐心澄，且为司马炎生育二女。
一次，司马炎与胡芳玩摴蒱游戏，在二人争夺箭的过程中，胡芳抓伤了晋武帝的手指。晋武帝非常生气，骂道：“果然是武将的种！”胡芳回答说：“我父亲北伐公孙渊，西抗诸葛亮，我他妈不是武将的种还能是什么种。”（见《晋书三十一·后妃传》：泰始九年，帝多简良家子女以充内职，自择其美者以绛纱系臂。而芳既入选，下殿号泣。左右止之曰：“陛下闻声。”芳曰：“死且不畏，何畏陛下！”帝遣洛阳令司马肇策拜芳为贵嫔。帝每有顾问，不饰言辞，率尔而答，进退方雅。时帝多内宠……然芳最蒙爱幸，殆有专房之宠焉，侍御服饰亚于皇后。帝尝与之摴蒱，争矢，遂伤上指。帝怒曰：“此固将种也！”芳对曰：“北伐公孙，西距诸葛，非将种而何？”帝甚有惭色。芳生武安公主。）
司马炎一次纳妃三千，再次令朝野哗然。张华怒而问道：“陛下，禁婚令已令天下皆怨，您不遵古制，一次选秀三千，更是亘古所未见者……”
司马炎道：“朕本不想这样，但选秀之时，朕见一个爱一个，哪个也不忍弃掷……”
“您不怕背上古今第一大淫君的恶名吗？您毁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，多少女孩儿的青春呀！”
司马炎道：“茂先，这你就错了。朕怎么是毁了别人的家族幸福？哪个平民家庭不愿做皇亲国戚？多少个家庭因与朕联姻而脱离苦海？女孩儿入宫，乃是天大的幸事，她们由民女一跃而为嫔妃，由凡鸟摇身而变凤凰，从此脱离农桑之劳，耕织之苦，居深宫而享富贵。何言青春被毁？此正朕之博爱广施之行也。”
司马炎也颇能狡辩，张华拿出一纸呈给司马炎，道：“陛下看看这首《离思赋》，道尽了所有秀女别亲入宫之苦。”
司马炎接过来阅道：
生蓬户之侧陋兮，不闲习于文符。不见图画之妙像兮重生中考后，不闻先哲之典谟。既愚陋而寡识兮，谬容厕于紫庐。非草苗之所处兮，恆怵惕以忧惧。怀思慕之忉怛兮，兼始终之万虑。嗟隐忧之沈积兮，独郁结而靡诉。意惨愦而无聊兮，思缠绵以增慕。夜耿耿而不寐兮，魂憧憧而至曙。风骚骚而四起兮，霜皑皑而依庭。日晻暧而无光兮，气懰栗以冽清。怀愁戚之多感兮，患涕泪之自零。
昔伯瑜之婉娈兮，每彩衣以娱亲。悼今日之乖隔兮，奄与家为参辰。岂相去之云远兮，曾不盈乎数寻。何宫禁之清切兮，欲瞻睹而莫因。仰行云以歔欷兮，涕流射而沾巾。惟屈原之哀感兮，嗟悲伤于离别。彼城阙之作诗兮，亦以日而喻月。况骨肉之相于兮，永缅邈而两绝。长含哀而抱戚兮，仰苍天而泣血。
乱曰：骨肉至亲，化为他人，永长辞兮。惨怆愁悲，梦想魂归，见所思兮。惊寤号咷，心不自聊，泣涟洏兮。援笔舒情，涕泪增零，诉斯诗兮。
司马炎阅吧，说道：“真好文采，这必是左嫔的手笔。”
张华说：“陛下慧眼，确是左芬左兰芝所作。”
“这篇赋你从哪儿得到的？”司马炎问。
“左嫔的哥哥左思左太冲拜臣为师，这是左嫔与她的哥哥左思兄妹唱和之作……”
“左芬相貌平平，朕正是喜爱左芬之文才，才将其纳入后宫的。所以，朕虽纳妃甚众，并不完全是为了贪淫。你看，左芬若不入宫，其文采便会永远被埋没在民间。其兄左思不随妹入京，哪里去拜你这样的名师。所以，民女入宫，乃是天大的幸事，朕广选秀女，也正是皇恩浩荡呢。”
张华道：“可这《离思赋》分明在诉说着嫔妃的哀怨……”
“茂先，你太书生气了吧。”司马炎道，“每个姑娘做新娘时都是会哭一哭的，难道那都表示他们很痛苦，很不幸吗？不，相反，她们多是喜极而泣。嫔妃入宫之初，离开父母兄妹发几声忧怨乃是人之常情。你再听听左嫔前天作的这首《洛阳春》，完全是另一番心情了。”司马炎说到这里咏道：
倦看临淄柳
最喜洛阳春
男儿饮酒肆
少女花中寻
燕乐弦歌地
声声颂晋君
咏罢，司马炎问道：“左嫔这首诗如何？”
张华道：“诗是好诗，确是左才女的手笔。”
司马炎道：“你看，这才表达了嫔妃的真实情感。倦看临淄柳，说明她早已厌倦了老家的生活。最喜洛阳春，表明他入宫的喜悦之情。声声歌晋君，证明她们对朕充满了感恩之情。”
司马炎的一番话倒令张华默然无语了。
司马炎笑道：“所以，茂先，你不懂女人。以后朕后宫的事你就不要管了，除了多操心伐吴大计，也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家事了。”
“我家庭很美满呀。”张华道。
“美满什么呀？”司马炎说，“你不是最崇尚礼，动不动就以《礼记》说事吗？你看看你自己，贵为公卿，却以妾代妻，这也不合礼制吧。茂先，人生苦短，该享受也得享受，以你的身份和名气，什么样的美女淑媛不能娶进家？守着一个收房的丫鬟为妾过一生，不也太委屈你了吗？”
皇上此言一出，令张华既感激又惊讶，感激的是，作为大晋天子，竟然对自己的生活挂念于心，惊讶的是，皇帝司马炎已完全痴迷于世俗的各种欲望，这种欲望一旦控制了一个人，便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，这对于一个处于权力顶峰的皇帝来讲，就更加可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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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华本来是要将司马炎打造成圣主明君的，因而这一禁婚之诏，让他既惊且怒，尤其是胡奋夫人商纣、夏桀地骂，更令他感觉事态严重，所以，他没等妻子从秋雁家回来，便急慌慌直接入宫面见司马炎。
由于司马炎经常与张华对弈，因而他任何时间都可出入皇宫。
张华气喘吁吁地到来皇宫的时候，天已大黑。司马炎正欲进膳，忽见张华到来，惊道：“哟胡芷欣！张爱卿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“刚回来，还没立住脚就来面圣。”张华道。
“羊叔子怎么样，他也好吗？”
“我俩一起回来的快青8cj。”
“你俩巡察了近一年，有什么想法？”
“关于军国之事羊将军自然会详细禀报，今天我匆匆而来是为别的事。”
“什么事呀？”
“关于禁婚诏的事。”
“呵呵，选嫔纳妃，这不是什么军国大事，用不着这么着急，还是说说伐吴……”司马炎笑道。
“不，这是大事，比军国大事还大。”
“朕说不是大事，就不是大事。你吃饭了没有？”
“我哪有心思吃饭呀。”
“没吃饭，那正好，朕马上就要用晚膳了，来，陪朕一起用膳吧许力桦。”司马炎对陪侍在旁的御膳房太监说，“赐宴。”于是太监在餐桌上加了一套餐具。
这时，忽听门外太监喊：“皇后、太子驾到。”
只见门帘一挑，皇后杨芷（皇后杨艳之妹，杨艳去年薨后，司马炎纳其妹杨芷为后）、太子司马衷、太子妃贾南风，此外还有一女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。
司马炎指着那女人怀中的婴儿道：“张爱卿，这就是朕的皇太孙，朕为这个孙子起名司马遹。”
张华道：“恭喜吾皇，贺喜吾皇，皇上有嗣，晋祚兴盛啊。”
张华偷眼看了看这皇室一家人，心不免凉了半截：这太子司马衷，身高体胖，活像一头笨熊。粗肥的身躯上架着一个扁平的小脑袋，嘴总是半张着，两眼直呆呆如死鱼一般，双目无神，面无表情，这是非常典型的弱智型身体特征。当初司马炎立他为太子，曾遭到很多人的反对，但皇后坚持“立嫡以长”，完全符合礼制，司马衷是长子，因而反对无效，于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智障储君就这样诞生了。再看这位太子妃贾南风，又黑又矮，一口黄板牙，两只三角眼，满脸横肉。即使在民间，贾南风也绝对算得上丑婆娘。她应该是从古至今最丑的嫔妃，而且没有之一。
司马炎之所以给太子娶了这么个老婆，完全是受了贾充一党的操控。
贾充依仗皇帝专宠巴德维疗法，谄媚惑主，结党营私，令任恺、和峤、傅玄、庾纯等刚直守正的大臣，对他十分不满，因而大家一起排挤他。泰始七年七月，因为氐羌反叛，司马炎很担忧边境安全。侍中任恺于是乘机推荐贾充出镇关中，皇上听从任恺建议，真的命贾充领军拒敌。（《晋书·武帝纪》：……秋七月癸酉，以车骑将军贾充为都督秦、凉二州诸军事。）
贾充知道自己被皇帝外放，是受了任恺等人的算计。他深恐一旦离京，大权旁落。作为中书监的同党荀勖也生怕贾充离去，自己势单力孤。于是给贾充出主意，说：“看来强婚霸爱，自上有令，您不走是不行的。目前唯一能够让您暂且留京的借口，就是让您的女儿跟太子订婚结婚。”贾充说：“你说得不无道理，但怎样才能让我女儿跟太子结婚呢？谁去做这个媒人呢？”
荀勖说：“一切包在我身上。”
荀勖先找到皇后杨艳，对杨艳说：“娘娘，太子忠厚质朴，这是一种美德，但将来太子是要做国君的，天子过于忠厚很可能被奸臣所欺。”
杨艳岂能不知自己儿子的缺陷，荀勖的话正戳到了她的痛处，于是说：“荀爱卿，你说那可怎么办呢？”
“必须为太子择一个聪明伶俐，智谋超群的太子妃，有一个这样的贤内助，才能威慑群臣，确保未来的皇帝不会遭欺。”
“荀卿言之极是马德瑞。哀家命你立即去物色这样一位德能兼具的太子妃。”
“不用物色，现成的就有。”
“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？”
“鲁郡公贾公闾之女贾南风便是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姑娘。”荀勖说，“太子若得配南风，另一个好处就是，贾公才智超群，功勋卓著，威望在众臣之上，对皇室忠心耿耿，将来太子登基，有这样一位国丈，能够震慑那些逆党奸臣。”
杨艳觉得荀勖说得太对了，于是同意了这门婚事。但当她见到未来的儿媳这副尊容时，不免犹豫了。荀勖看出了皇后的心思，于是说：“南风虽然相貌无奇，但太子最需要的是坚强有力的内助，而不是美女，美女天下有的是，将来还要不断选嫔纳妃，还愁没有美女侍寝吗？”
杨艳心想，是啊，将来儿子也会三宫六院的，选择贾南风只用其才，而不必贪其色。
有皇后杨艳坚持，荀勖、冯紞等人不断进言，司马炎也被说动迷情爱恋，同意了这桩婚事。
荀勖紧接着催促太子与贾南风成婚，对皇上和皇后说：“贾公不日就要起程西行，镇守西疆，边关万里，不知何日能回，战场凶险，吉凶未卜。贾公长女得配太子，乃天之大喜，贾公若亲睹太子与自己女儿大婚，即使一去不返，也可心满意足了。既然太子与贾氏婚姻已定，成婚是早晚的事，何不在贾公离京前将此事了却，也让贾公走得安心。”
荀勖一番言语说动皇上和皇后，立即着手太子大婚之事。当太子与贾南风完婚，时令已至冬季，大雪封路，贾充所部兵马无法行进，只得等待明春。贾充和荀勖利用这段时间上下运作，竟然将远镇边疆的苦差使推卸掉了。
司马炎对张华道：“茂先，看看我这孙子长得随谁？”
张华凑上前去，看了看，说：“长得很像太子殿下。”
司马衷说：“长得哪里像我，我看着倒很像我的父皇呢。”
贾南风道：“谢才人很会生呢。”
司马衷和贾南风的话令现场所有人都尴尬异常。
张华赶紧说：“孙子长得随爷爷也很正常嘛，确实，这孩子眉宇间有一股英武之气。”
人们之所以感到尴尬，不仅是因为司马衷的傻话，而且也因为贾南风那句醋意十足的话。
原来，这司马炎做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。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弱智，生怕不懂房事，所以在儿子婚前，派自己的才人谢玖去亲自教导。没想到这谢才人竟然很快有孕，并为司马衷生下儿子司马遹。贾南风作为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，对此非常恼怒，但暂时还敢怒不敢言。
司马炎对张华道：“茂先，入席吧。”
张华跪谢皇上赐宴，然后坐下，绰起筷子，象征性地吃了几口。
“这御膳的味道如何呀？”司马炎问。
“非常可口。”张华说，“但臣总感觉难以下咽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司马炎问。
“因为禁婚诏……”
“哦，君子吃不言睡不语，用膳用膳，有什么事以后再说。”司马炎给张华使了个眼色，张华知道司马炎不想当着皇后和太子、太子妃的面儿谈选秀的事，于是只得噤了声。
用过晚膳，张华道：“陛下，若龙体安泰，今晚与臣手谈一局如何呀。”
“好的，朕今天心情舒畅，就与爱卿挑灯手谈两局。”
张华随司马炎步入御书房——那是张华与司马炎后来经常下棋的场所。
司马炎坐在棋盘一侧，示意张华坐下。张华说：“臣可没心情下棋。陛下，臣冒昧晚上前来见驾，只是为禁婚诏……”
“坐下说，坐下说。”司马炎示意道。
“您说这不是军国大事，但臣以为此事并不比军国事小。”
“有这么严重吗？”司马炎问，“朕不过要选秀充实后宫，这种事哪个皇帝没做过？”
“选秀纳妃是皇帝的权利，但皇帝后宫也是有严格规定的。678pp《礼记》曰：古者天子后立六宫，三夫人、九嫔、二十七世妇、八十一御妻，后妃数量最多不超过一百二十一人。如果超过这个数就是越礼之举。”张华说，“按此规定，如今陛下后宫已满，不能再纳妃了。”
“《礼记》的规定朕必须遵守吗？”
“当然。《礼记》是规范所有人行为的准则，虽贵为天子不可僭越。”张华说，“故孔子曰：非礼勿视，非礼勿听，非礼勿言，非礼勿动。圣人所以重礼，因为礼就是规矩，世间没规矩不成方圆。您今天坏了这个规矩，明天臣子们就可以坏了别的规矩。一旦礼崩乐坏，天下丧乱矣。”
“我记得《孟子见梁惠王》中有这样的记载。（齐宣）王曰：‘寡人有疾，寡人好色。’孟子对曰：‘昔者大王好色，爱厥妃。当是时也，内无怨女，外无旷夫。王如好色，与百姓同之，于王何有？’（这段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：齐宣王说，他自己有一个毛病，那就是爱好女色。孟子回答说，爱好女色并非什么过错，以往周文王的祖父就很好色，十分宠爱其后妃。但他非常勤政，那个时候，男女都能适时婚配，内无大龄未嫁的怨女，外无大龄未婚的旷夫，老百姓都能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。你齐宣王在自己好色的同时，只要能够认真考虑并满足老百姓的色欲需要，又有谁会指责你呢？）
张华说：“是啊，孟子是这样说的。”
司马炎说：“可见，连圣人也不反对君王好色。只要勤于政务，使百姓幸福安宁，多纳几个嫔妃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。齐宣王不过一个诸侯小王，好色尚不被圣人所讥。朕乃大晋天子，有德之君，多纳几个嫔妃更算不得什么恶德。”
张华没想到司马炎拿出这个故事为自己狡辩。他想了想，蒋申说：“您多纳几个嫔妃确实算不得什么恶德，但您下诏强令天下民女一年内不准出嫁就太过分了。它将给您招来多少怨恨，您可能想象不到杨小凌。我听到洛阳街上已经有许多人在议论纷纷了，他们说没想到仁德的皇帝会颁下这样的诏书。更有甚者，有人已经将您比之于夏桀和商纣了。”
司马炎听到这里，也有些忧虑，问：“是吗？”
“这种街谈巷议最能毁坏一个普通人的名节，也能毁坏一个帝王的权威，更能颠覆一个王朝。”张华说，“商纣时，人们在路上相见，虽不敢议论纣王的是非，但用眼神在交换着心中的仇恨。这种无言的反抗一旦爆发，便最终葬送了商朝和纣王的性命。”
司马炎知道张华是谙熟历史的，他的这番话令司马炎心中一惊。
张华说：“我知道，您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才颁下此诏。”
“确实有人对朕说，世界本无，人也是无中生有，百年后复归于无，既然一切都是虚空与虚无，何不趁着有知有觉享受世间的一切。”
“您就是被崇无论所害呀。如今有些人穷奢极欲，都是受些谬论的影响。”张华道。
“你认为世界本无是谬论？”司马炎道。
“世界本质是无还是有是个过于艰深的问题，我想尚无和崇有哪个正确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最终的答案，所以，我不认为崇无是谬论，而是说由崇无而导致的穷奢极欲的行为是谬论。既然相信人从无而来，终将复归于无，那就同样可以导出另一种观念：什么才是一个人能够长久留存于天地间的？什么才是最值得追求的？那就是美名。嵇康、阮籍都是玄学大师，是崇无论的开创者，但他们从没有贪图物质和肉欲的享乐。相反，嵇康、阮籍清高孤傲，悠游于山与水，寄情于诗与乐，他们享受的是高雅的艺术和高尚的德操所带来的心灵的快乐。所以他们留下的是美名，而相反，何晏、何曾等人留下的则是恶名。”
“嵇康、阮籍都是不世出的才子，岂是俗人能仿效得了的。”司马炎道。
“世间最不俗的是皇帝，皇帝乃是上天之子，受命于天，理应高洁俊雅，行为世范，言为世则。”
司马炎说：“事已至此，那便如何是好？朕将诏命收回来吗？禁婚令只禁一年，如今诏令已颁下九个月，禁令马上期满。此时废除诏令不仅于事无补，而且还会给朕带来一个朝令夕改的恶名。选秀停止吗？各地初选的秀女大多已会聚京城。如果此时宣布选秀终止，那将成为一个天大笑话，朕的威信何在？”
张华觉得此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确实不好收场。若真的废止诏令，终止选秀，还真的有损皇帝权威。
“你主意多，你说怎么办？”司马炎问。
张华想了想，说：“臣以为吴善柳，最好的办法是，您可以连施德政，以消弥禁婚令的恶劣影响，时间会让人渐渐忘却这件事。”
“好，你这个主意好，既不让朕丢面子，又能重新赢得人心，是个两全齐美之策。”
“但您应该记住，您的统一大业未竟，不应以小过而损大德。华夏一统之前，应该倍加谨慎才是。”
司马炎是个色欲极强的皇帝，他顶着巨大的压力，完成了此次选秀，并一次纳妃三千人。
他挑选嫔妃并不以美为标准，而是每种形象的女人都要挑一个。既有高的也有矮的，既有胖的，也有瘦的，既有白的也有黑的，既有相貌平平但文采飞扬的女诗人左芬，又有美貌绝伦的庄琀，既有温柔的王媛姬，又有暴烈的胡芳。
备选者都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儿，遴选那天，她们一个个惊恐怯懦，不敢出声。但唯有胡芳，在她得知被选中后，当庭号哭不止。太监们制止她说：“陛下听到哭声不吉利，更对你没好处。”胡芳说：“姑奶奶死都不怕，还怕他妈的什么陛下吗！”
司马炎听后不仅不生气，而且内心大爽，像当年其父司马昭听到刘薇的骂声一样，骂声反倒撩拨起了他的征服欲，因而当场被选为嫔。后来，在数千佳丽的后宫，唯胡芳独得司马炎多次临幸，并越级册封胡芳为贵嫔徐心澄，且为司马炎生育二女。
一次，司马炎与胡芳玩摴蒱游戏，在二人争夺箭的过程中，胡芳抓伤了晋武帝的手指。晋武帝非常生气，骂道：“果然是武将的种！”胡芳回答说：“我父亲北伐公孙渊，西抗诸葛亮，我他妈不是武将的种还能是什么种。”（见《晋书三十一·后妃传》：泰始九年，帝多简良家子女以充内职，自择其美者以绛纱系臂。而芳既入选，下殿号泣。左右止之曰：“陛下闻声。”芳曰：“死且不畏，何畏陛下！”帝遣洛阳令司马肇策拜芳为贵嫔。帝每有顾问，不饰言辞，率尔而答，进退方雅。时帝多内宠……然芳最蒙爱幸，殆有专房之宠焉，侍御服饰亚于皇后。帝尝与之摴蒱，争矢，遂伤上指。帝怒曰：“此固将种也！”芳对曰：“北伐公孙，西距诸葛，非将种而何？”帝甚有惭色。芳生武安公主。）
司马炎一次纳妃三千，再次令朝野哗然。张华怒而问道：“陛下，禁婚令已令天下皆怨，您不遵古制，一次选秀三千，更是亘古所未见者……”
司马炎道：“朕本不想这样，但选秀之时，朕见一个爱一个，哪个也不忍弃掷……”
“您不怕背上古今第一大淫君的恶名吗？您毁了多少个家庭的幸福，多少女孩儿的青春呀！”
司马炎道：“茂先，这你就错了。朕怎么是毁了别人的家族幸福？哪个平民家庭不愿做皇亲国戚？多少个家庭因与朕联姻而脱离苦海？女孩儿入宫，乃是天大的幸事，她们由民女一跃而为嫔妃，由凡鸟摇身而变凤凰，从此脱离农桑之劳，耕织之苦，居深宫而享富贵。何言青春被毁？此正朕之博爱广施之行也。”
司马炎也颇能狡辩，张华拿出一纸呈给司马炎，道：“陛下看看这首《离思赋》，道尽了所有秀女别亲入宫之苦。”
司马炎接过来阅道：
生蓬户之侧陋兮，不闲习于文符。不见图画之妙像兮重生中考后，不闻先哲之典谟。既愚陋而寡识兮，谬容厕于紫庐。非草苗之所处兮，恆怵惕以忧惧。怀思慕之忉怛兮，兼始终之万虑。嗟隐忧之沈积兮，独郁结而靡诉。意惨愦而无聊兮，思缠绵以增慕。夜耿耿而不寐兮，魂憧憧而至曙。风骚骚而四起兮，霜皑皑而依庭。日晻暧而无光兮，气懰栗以冽清。怀愁戚之多感兮，患涕泪之自零。
昔伯瑜之婉娈兮，每彩衣以娱亲。悼今日之乖隔兮，奄与家为参辰。岂相去之云远兮，曾不盈乎数寻。何宫禁之清切兮，欲瞻睹而莫因。仰行云以歔欷兮，涕流射而沾巾。惟屈原之哀感兮，嗟悲伤于离别。彼城阙之作诗兮，亦以日而喻月。况骨肉之相于兮，永缅邈而两绝。长含哀而抱戚兮，仰苍天而泣血。
乱曰：骨肉至亲，化为他人，永长辞兮。惨怆愁悲，梦想魂归，见所思兮。惊寤号咷，心不自聊，泣涟洏兮。援笔舒情，涕泪增零，诉斯诗兮。
司马炎阅吧，说道：“真好文采，这必是左嫔的手笔。”
张华说：“陛下慧眼，确是左芬左兰芝所作。”
“这篇赋你从哪儿得到的？”司马炎问。
“左嫔的哥哥左思左太冲拜臣为师，这是左嫔与她的哥哥左思兄妹唱和之作……”
“左芬相貌平平，朕正是喜爱左芬之文才，才将其纳入后宫的。所以，朕虽纳妃甚众，并不完全是为了贪淫。你看，左芬若不入宫，其文采便会永远被埋没在民间。其兄左思不随妹入京，哪里去拜你这样的名师。所以，民女入宫，乃是天大的幸事，朕广选秀女，也正是皇恩浩荡呢。”
张华道：“可这《离思赋》分明在诉说着嫔妃的哀怨……”
“茂先，你太书生气了吧。”司马炎道，“每个姑娘做新娘时都是会哭一哭的，难道那都表示他们很痛苦，很不幸吗？不，相反，她们多是喜极而泣。嫔妃入宫之初，离开父母兄妹发几声忧怨乃是人之常情。你再听听左嫔前天作的这首《洛阳春》，完全是另一番心情了。”司马炎说到这里咏道：
倦看临淄柳
最喜洛阳春
男儿饮酒肆
少女花中寻
燕乐弦歌地
声声颂晋君
咏罢，司马炎问道：“左嫔这首诗如何？”
张华道：“诗是好诗，确是左才女的手笔。”
司马炎道：“你看，这才表达了嫔妃的真实情感。倦看临淄柳，说明她早已厌倦了老家的生活。最喜洛阳春，表明他入宫的喜悦之情。声声歌晋君，证明她们对朕充满了感恩之情。”
司马炎的一番话倒令张华默然无语了。
司马炎笑道：“所以，茂先，你不懂女人。以后朕后宫的事你就不要管了，除了多操心伐吴大计，也该好好打理一下自己的家事了。”
“我家庭很美满呀。”张华道。
“美满什么呀？”司马炎说，“你不是最崇尚礼，动不动就以《礼记》说事吗？你看看你自己，贵为公卿，却以妾代妻，这也不合礼制吧。茂先，人生苦短，该享受也得享受，以你的身份和名气，什么样的美女淑媛不能娶进家？守着一个收房的丫鬟为妾过一生，不也太委屈你了吗？”
皇上此言一出，令张华既感激又惊讶，感激的是，作为大晋天子，竟然对自己的生活挂念于心，惊讶的是，皇帝司马炎已完全痴迷于世俗的各种欲望，这种欲望一旦控制了一个人，便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，这对于一个处于权力顶峰的皇帝来讲，就更加可怖。